小时候,邻居家没盐时会找我家里借。只要家里有,妈妈总会借点出去。有一次我家里也就只有一小杯食盐的时候,妈妈还是把它分出来一半给了借给了邻居。我颇为不解地问为什么?妈妈教导我说,当别人有困难的时候,要多去帮帮别人,这样当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别人才会来帮自己。
后来,有一好朋友悄悄告诉我,现在可千万不能轻易去帮助别人,最好是不要去帮,免得惹是生非。我惊讶地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说,邻村里有一位老人在下地干活的路上给栽倒了,恰好路过的年轻小伙子去把老人扶起来送到卫生所,却被对方的家人拦住了去路,直到垫付了包扎费之后才得以脱身。好朋友总结道,类似的事情还真不少,总之就是好心容易成那驴肝肺,到头来吃亏的都是老实人。
朋友讲的那个例子让人不寒而栗,朋友的话更是让我有点犯嘀咕。当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到底要不要去帮一把,这个问题竟然成了新问题,而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只有看运气了。
昨天,妈妈糖尿病的药没了,我和往常一样停下手上的活跑到乡卫生院里去取药,不凑巧的是这里没有药了。医生让我到别的地方去看看,我跑遍了整个街道的药铺子也没有买到。不甘心的我又跑到邻乡的卫生院去买,同样是扑了个空。转眼之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我只好灰头土脸地赶回家去。妈妈说晚些天也没关系,几天不吃药不会影响的。但是我还是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羞愧,躺在床上暗自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买到!
今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我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踏着露水小跑步赶到了乡里,卫生院还没上班,我就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刷手机视频等。刷了很多视频之后终于等到了医生,我激动地挂上号去开药时,医生说还是没有药。或许是看出了我的灰心丧气,那位医生给我多说了两句,这个药短时间内补不上,急的话就得到县城的大医院去买。
一句惊醒梦中人。我谢别了医生冲出了卫生院来到了街道上,焦急地在微信群里向村里人打听了上县的班车,上午最后一趟班车十点才发车。我顺利赶上了这趟车,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趟班车刚好路过县人民医院那条街,司机停了一下我就下车了。
马路对面就是的,我急忙忙穿过马路,完成扫码等一系列手续后就找到门诊去挂号,上午已没号了,只好挂了个下午的号。还有点时间,就一边刷手机一边等,终于等到医生上班,说明了来意后,医生鉴于我是远道而来,便给我多开了点药,直接开了三个月的量。兴高采烈的我拿着单子冲出去缴费,发现缴费窗口人山人海。我得抓紧时间,要不然错过了班车就回不了家了。于是我就来到了被冷落的自助缴费机上去试试,扫二维码完成了缴费和取小票。就在我要转身去窗口拿药的时候,一位拄着拐杖满头白发的老大爷堵住了我的去路,他把手里的小票戳在我眼前,问我能不能帮他缴下费,他自己不会。看着老人颤颤巍巍样子,我感觉他有可能随时会倒下。就在这一瞬间,我想起邻居好朋友给我讲的那个帮助老人的故事,我的心里就紧张了起来,想着万一要是被讹了可就惨了。所以我的第一反应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躲开他再说。但不妙的是,那个自助机的出口很窄,老人堵在那里,我要出去的话还真得与他擦身而过。这万一要是蹭到他,那我可就真的倒霉了。想到这里,我有点冒冷汗,还有点手足无措。
对面的他央求我帮他看看怎么取药,逃也不是,帮也不敢,没有办法的我只好试着棒棒他。我颤抖着接过他给的单子之后发现,这是一张缴费的单子而不是一张取药的单子,上面白纸黑字写明了药费是103元。很明显,这人还没有缴费。我就说,要先交钱再取药,但他非常固执地坚持让我帮他。帮忙倒是可以,但是这是扫码支付他不会,给现金的他身上又没带。此刻的我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不知道如何脱困。老人一边堵住去路,一边给让我帮他一下,说他的儿子是出租车司机,交班了就来接他,到时候把钱还给我。
听了之后就更紧张了,虽然看模样他也不是坏人,但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谁知道他的儿子是干什么的。任凭我怎么拒绝,那个老头还是不让道。我要赶时间,晚了错过了最后一班五点的车的话,我真的就得在这过道里过夜了。想到这里,我终于明白这次看来是天意弄人没办法了,只有先把这个“拦路虎”给打发了再说。于是,我就咬咬牙用自己的微信给帮忙支付了,把取药的排队小票塞给了他。
他还堵在那里感谢我,也再三强调一定要等他儿子来了把钱还给我。因为我觉得这点钱肯定是收不回来了,就顺水推舟地让他别磨蹭了赶紧去拿药。与此同时,我终于从老人让开的豁口冲出去排队取药。奈何取药窗口前竟然排起了长长的队。无奈的我只好挤身在当中,眼看着离最后一班车发车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半小时时,我开始变得异常躁动起来。一会儿觉得今天真倒霉,一会儿觉得是那个讨厌的老头子耽搁了我的时间,一会儿后悔自己应该坐最早的那班车去县城里……
苍天弄人,当我取到药时,班车已驶离半个小时了。万般无奈的我抱着一大包药,无比失落地找到了走廊里的一条长凳子。今晚看来真的是回不去了,现在外面住宿很不方便更何况我也舍不得再花钱了,如果晚上保安不赶我走的话,这里就是我过夜的最佳选择了。屋漏恰逢连天雨,这个时候的我的肚子却有点出奇地饿。但如果我去找东西吃的话,万一这个凳子被和我一样境遇的他人给占去了,我就没地方将就了。索性一咬牙,就吃了自己中午吃剩的一点方便面,喝了瓶矿泉水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把家里叮嘱我去找个旅店住一晚上再回家的事儿丢在脑后就挂机了。手机电量也不足了,把手机调成超级省电模式后,我就躺在长凳上伸直了腿脚,把手机装进靠椅背那边的裤兜里,把妈妈的药压在自己的腰杆旁,双手托着头就睡了起来。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而今天又起得早的原因,我竟然很快就睡着了,也断断续续地做了点的梦,好不容易睡踏实了,竟然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叫我。不好,可能是保安要赶我走了!梦中惊醒的我睁眼一看,天啦,怕啥就来啥!果真是个保安吊着个让人恐怖的大脑袋在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赶紧翻身起来,发现保安旁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下午那个烦死人的老头,再一次看见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旁边是个胖乎乎的秃顶中年男人。还没等保安再开口,那个老爷子就又颤颤巍巍地指着我说,就是他!
顷刻间,我的脑袋“嗡”的一声长响,我终于明白这下可摊上事了,老人又来纠缠了。我下午才刚亏了一笔钱,这下我怕是又要被讹一笔了。我就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微微笑了一下说,终于找到了你了,我是来还钱的。这个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下午帮那老头子扫码支付的时候,我本以为他压根不会还我的,却没想到人家竟然还真来还钱了。知道不是又来讹钱的之后,我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进了胸口。秃顶中年人还了我105元,说不用找零了之外,还一个劲地谢谢我帮了他爸爸的忙。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中年人问了一个让人挺尴尬的问题。他问我,不回家去躺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我也顾不上面子什么的了,就把没赶上车的事给说了,我打车舍不得钱,住店不方便但主要还是舍不得钱。谁知他拍了拍我的说,本来你帮了我爸的忙,请你到家里去住一晚也是应该的,但现在疫情期间彼此都很不方便,但是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你回去的。说完后,他用肥大的手把手机挤在嘴巴前方对着手机讲了一阵子之后,他就侧身挥手示意让我坐下来等。
再一次坐在凳子上的我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对方是谁,到底敢不敢相信,万一我被骗在半道上可怎么办?越想我就越紧张,看到对方还没有给个准信,我就趁机说,要不算了吧,我找个酒店去住得了。谁知那人瞬间就来了性子,满脸通红地说,你要听我的,我准给你找个办法。随后,他在不远处一会儿走过来一会儿走过去,一会儿对着手机讲话,一会儿拿肥大的指头对着手机一阵乱翻。过了好大一阵子后,他有点沾沾自喜地对我说,给你办好了。
随后我就着了魔一样地跟着他出了门,他用车把我转到另一辆出租车上挤在了后排的行李箱旁。过了一阵,迷迷糊糊的我很就睡着了。当有人叫醒我时,我隐隐约约地瞟见了自己熟悉的村口的夜色。给对方说了声谢谢之后,激动与兴奋的我就跑回家了。
睡意朦胧的媳妇开门之后不解地问我,说好的住在县里明天回来,这么深的夜了是怎么回来的?真是巧,既然媳妇把话送到了嘴边,那我就睡意全无、神采飞扬地给一家子讲了今天的遭遇,重点讲了秃头男人是如何三下五除二就帮我一个熟络的刚好顺路的出租车的事,还特别强调了这一趟是我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次出租车之旅,而且是一分钱都没有出的那种。
媳妇听了之后让我别太得意,爸爸妈妈是边听边点头,又语重心长地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虽然我又想起了好朋友讲得那个事,但这下子我倒是更愿意相信老人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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